《那些年啊，那些事——一个程序员的奋斗史》——06-08

似乎恰逢旅游旺季，干姐最近每天下班都挺晚；而刘思敏，也似乎在公司忙得不亦乐乎，所以还是和往常一样，段伏枥还是一人在家无聊地翻着《程序员》。约摸九点多的时候，手机响起，一看，是刘思敏打来的。

“喂，你在哪里？过来接我呗~”

“啊？怎么回事？”

“今晚公司有聚餐，然后坐了一辆公交车，到沙河那里下车。要经过那天漆黑的胡同，一个人有点怕，反正你在家也无聊，过来接一下我吧！”

刘思敏所说的漆黑胡同，其实是从沙河那边往出租屋走的一条路，不是很宽，没有路灯，约摸有600多米，经常有些流浪汉在那里游荡。既然人家已经发话了，而自己也确实没啥事，就当出去散散心也好，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段伏枥刚走进漆黑的胡同不久，就发现前方有一个似乎熟悉的身影，那是不是刘思敏？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旁边还有一个男人。时间还容不得段伏枥思考，一声尖叫已经打消了他的怀疑：“救命啊！强奸！”没错，这声音除了她，还能有谁？就是刘思敏！

是转身就走，还是英雄救美？一股豪气涌上大脑，不管了，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段伏枥不知哪来的勇气，从地上抓起一块砖头，快步上前，猛地向那男的头上砸去。那男的哎呦一声，捂着脑袋躺在了地上，不住呻吟。坏了，刚刚那是血气方刚，现在可是惊慌失措。怎么办？把人给砸伤了，万一那人站起来揍自己一顿咋办？自己的最后一次打架，还得追溯到幼儿园大班。那时候班上一个小孩老是喜欢抢别人东西，这天抢到了段伏枥身上。段伏枥自然不甘心受欺负，誓要与之一决高下。只是这小孩实在太没武术道德了，明明段伏枥单方面说好要摆好马步才开始干架的，可姿势还没摆好，段伏枥就被乱拳打趴下了。

段伏枥正在犹豫是不是该蹲下来看看那男的伤势，刘思敏的一声猛喝打消了他的念头：“快跑！”

听到声音，大腿就像神经反射一样，脑袋似乎还没来得及下大命令，就开始和刘思敏迈开大步跑起来。可刚跑没几步，刘思敏突然说声“等我一下”，就往回跑。

段伏枥还在讶异之时，刘思敏已经跑过来了，只是手上似乎多了某样东西：“呆子，发傻愣呢？跑啊！”容不得细想，段伏枥又开始撒腿跑起来。

两个人马不停蹄，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出租屋的楼下。一番惊吓，再加上狂奔，两个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段伏枥这时才发现刘思敏手上拿的是块砖头。

“你拿着这砖头干嘛？”

“这是你刚刚砸人的那块！”

“那个人肯定追不上我们了，这砖头拿着也没用了。”

“小屁孩，果然啥都不懂！刚刚我看你那么用力一砸，那个难的估计不挂也要落个脑震荡。这砖头就是凶器，上面还有你指纹呢！不拿走难道就扔在在那等警察抓证据啊？你到底有没有打过群架？”

“……”还群架呢，从小学开始年年得三好学生称号的人连架还没打过，还群架呢！

“嗯，等一下回去后，这砖头要好好冲洗一下，将那个男的血迹给冲掉，否则到时候有人找到这砖头就麻烦了。我在想，要不要将它敲碎比较好？这样还可以每块放一处垃圾桶，别人也不好找。”

“……”大姐，您佬对毁尸灭迹这么在行，是不是干黑社会出身的？

“嘿嘿，不过你平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没想到今天下手居然这么狠啊，让我刮目相看啊！咦，你怎么不说话啊？”

“……”你让我说啥呢？刚刚绝对是一时的冲动，万一人家起来了，躺在那里的说不定就是自己了。想想还真有点后怕，现在两腿还在发抖呢，就差没大小便失禁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啊？”莫非内心害怕还能被看出来？

“你肯定是在想，英雄救美，美女要用什么来报答呢？是不是以身相许啊？哼，你想得美！”

“……”喂，大姐，我啥都还没说呢！俗话说饱暖思淫欲，可也不是这种时候啊！

“算了算了，以身相许老娘就亏了，给你个飞吻补偿一下吧~”

说毕，正要作出飞吻的动作，刘思敏忽然发现了段伏枥脸上的伤痕：“啊？你脸咋回事？”

总不能说不小心因为小强导致人事经理春光外泄从而被保安误会被打得趴在地上吧，这也太损男人的自尊了，还是赶快转移话题吧：“没事。对了，你刚刚咋回事？为什么那男的……？”

这招还真有效，刘思敏已经不去探究为何段伏枥脸上的伤痕了：“还好意思说，谁让你来这么迟？”

咦，这还和自己有关了？

“我在那胡同那等你，结果那男的走过来，问我一个晚上多少钱。哼，那男的什么眼神，老娘是做这个的么？不过反正也无聊，不如耍一下他。”

嗨，这种人你也要去耍，大姐你也真够无聊的。

“然后我就说，你觉得我值多少钱？那男的说，200！哈，我就说，太便宜，不做，没钱还出来嫖！结果那男的就火了，抓着我要霸王硬上弓，后来你就来了。就是这样。”

大姐，赶明儿这祸还是您自己给惹起来的呢？自己岂不是在助纣为虐啊？

“对了，你今天面试如何了？”

这壶还没烧开的水终于还是被问到了，总不能讲出事实吧，还是遮掩过去吧：“还行，说回家等通知。”

“嘿，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是坨屎总会臭的，回头上班了记得请吃饭啊！”

大姐，能不能换个比喻，即使不是金子，好歹也是块碎银呢，总不至于沦落到一坨屎的地步吧？这也太伤人自尊了。只不过段伏枥此时也无法反驳，毕竟自己来深圳一个月了，工作还是没有谱，而她们只是一天就已经名花有主。只不过段伏枥并不打算放弃，做程序员是他儿时的梦想，他一定要继续走下去。只不过，机遇离他还有多久？
自从第一次面试之后，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在此期间，段伏枥不再跑人才大市场，而专注于网上投递简历。或许是很多公司，特别是小公司都没有精力在人才大市场摆个摊，都习惯于在网上筛选简历，所以段伏枥还陆陆续续接到了不少面试通知。如果以频率来算的话，段伏枥大概两天就要去面试一次，但结果都是惊人的一致，每次都是段伏枥看上了公司，但公司并没有看上他。

信心满满的段伏枥，此时已经是跌落于人生的低谷。他倒不会去抱怨什么公司没有慧眼识珠，没有伯乐之类，而确确实实知道是自己的实力不行。在学校里面做的那些东西，在真正的程序员眼中，却是一些不入法眼的玩意。而简历上的东西，更多的是自以为是的吹嘘，什么叫精通C++，精通C#？连经典教材都没看过，代码没有写超过一千行就敢叫精通？简直是笑话。就像去一家网络公司面试一样，人家技术人员啥都没说，直接让段伏枥坐在电脑前，写一个最简单的表单提交程序。不要说什么表单提交程序了，段伏枥其实连Visual Studio如何去建立一个网页程序都一窍不通。没辙，段伏枥只好说自己没用过这款开发工具，平时用的都是其它的，便灰溜溜地跑出了公司。

现在的段伏枥，已经在怀疑自己的人生理想了。深圳是一个非常现实的地方，它不会去问你是否是重点大学毕业，不会去问你是什么学历，它更多看重的是个人的经验，能不能做事。毕业于一个二三流大学的段伏枥，仅仅只一个满地都能找到的本科生，以为自己来到了深圳就像到了天堂，没想到“经验”两字将他如此深深地卡着。或许，自己的选择是否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或许自己就应该安安分分地呆在家里，好好考个公务员，每天就在办公司喝茶看报纸？

段伏枥还在瞎想，电话响了，不用说，这个时间点肯定又是面试电话：“您好，请问是段伏枥么？”

“你好，我是~”

“我这里是浩程微电脑，请问你下午两点有空来面试么？”

“嗯，有的！”

“我们公司地址你知道了么？”

“知道。”即使不知道，不是还有网络嘛。

“好，下午见！再见！”

“拜拜！”

段伏枥看了下表，已经是中午12点多，赶紧起床收拾东西。只不过和第一次面试不同，现在段伏枥已经懒得将头发梳得油光滑亮，因为自己也在估计这又是一场无果的面试，自己只是去走走过场而已。

吃过中饭，段伏枥坐上地铁，在国贸站下了车。走出地铁口，段伏枥一阵眩晕：哇，这么多的高楼大厦啊！第一次段伏枥知道什么叫找不着北的感觉了，也再一次怀疑自己能否真的在深圳立足。

好不容易在高楼林立的范围中找到了发展中心大厦，一路电梯到24楼找到了浩程微电脑。和之前的面试不一样，这次的面试官有两个。后来段伏枥才知道，一个是技术总监，另一个是行政经理。不过那时候的段伏枥，也没有空去想这些。

“你对掌上设备的游戏有什么看法？”技术总监问到。

反正最后结果也是不了了之，索性放开性子来瞎扯吧：“现在的游戏，其实是手机游戏是最多的，特别是免费游戏。而这些游戏大多数都是用J2ME来写的，其运行必须需要一个叫JAVA虚拟机的东西。如果我们能够将这虚拟机移植到掌上设备，那么我们就拥有了大量的游戏，就能够大大的增强产品的竞争力。”

“你在黑板上写一下这个架构。”

虽然段伏枥没真正熟透J2ME，但书看多了，理论上的东西还是懂一点，所以就拿起油性笔在白板上刷刷地大笔一挥，一个连自己都搞不懂的架构就浮现于眼前。

“如果让你来写这虚拟机，你有把握么？”

“这虚拟机的代码其实网上都是有的，我只需要移植即可。我觉得对于我来说，应该还不成问题。”虚拟机是啥东西，有啥特性，其实段伏枥压根就不懂，反正破罐子破摔，瞎扯一通呗。

之后的对话，就像以往的面试一样，在一片热烈而又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走出公司大门，段伏枥又开始黯然伤神：哎，都八月十五了，自己的工作还是没谱。

因为今天刚好是八月十五，公司下午都放假，等段伏枥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干姐和刘思敏都已经在了。干姐提议，既然是过节，不如到下面的餐馆大打牙祭。也罢，虽然手头上父母给的钱已经所剩不多，但悲伤要用食欲来填补，何况最近一直吃下面五元的快餐，每天都是那老三样，都快吃到吐了。其实在生活方面，干姐和刘思敏还是挺照顾段伏枥的，知道他没有找到工作，房租一直是她们两个人承担，说是让他找到工作后才随份子。

八月十五，是一个合家团聚的日子，漂泊在异乡的三个人，却颇有相依为命之感。只不过，八月十五注定是段伏枥旅程的开始，第二天早上，段伏枥就再度接到了浩程微公司的电话：“您好！恭喜你通过了我们的面试，请问您什么时候能够入职呢？”

什么？面试成功了？段伏枥不敢相信，感觉就跟中了五百万差不多，手脚突然发起抖来：“嗯，明天就可以！”

“好的，明天麻烦您带好学位证和毕业证过来。谢谢！”

“好的！”

突然段伏枥还想起了点什么，问道：“请问薪水是多少？”

“嗯，就是满足你简历上的要求。”

简历？段伏枥突然觉得有点不妙。因为之前一系列的挫折，将工资从4K一直往下调到了1.5K，莫非这就是他第一份工资的薪水？不过，之前的想法是没钱也要去做，至少要挣上经验，一切后续再说。这么一想，段伏枥就坦然了。

“哦，明白。”

“那我们明天见了！”

“明天见！”

当天晚上，干姐和刘思敏买了一瓶可乐，狠狠地为段伏枥进行了一番庆祝。而段伏枥也将自己的背包翻了又翻，确定背包里再也没有可恶的小强，才放心地睡去。只是，对于刚毕业的段伏枥来说，第一天的工作，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境遇呢？
自己终于也是个白领了！穿着整洁的衣服，坐在光亮如镜的办公桌前，旁边就是巍峨耸立的大厦，这时候他不再是一个学生，而是一个衣着亮丽的白领！ 这个看似幼稚的念头，不停地在段伏枥脑海中盘旋，以致于晚上睡眠时还不免咧开嘴巴露出笑意。而这带来的直接后果是，整个枕头都被蔓延出来的口水所湿透。要不要洗呢？不洗了，反正老子要上班了，就能有钱了，就可以买新枕头了！

带着美好的憧憬，段伏枥来到了新的公司。检查学位证和毕业证，签订劳动合同，试用期3个月，对于老手而言无非是例行公事，但在段伏枥眼里，却倍觉新鲜，毕竟这意味着自己终于告别了无业游民的身份。如果时间倒退七八年，像段伏枥之前的身份，是要送到樟木头去的。接待段伏枥的是那天面试官之一，公司的行政经理——苏睿。

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咦，自己要做什么呢？恰好苏睿在旁边走过，段伏枥问道：“苏经理，我今天应该做什么呢？”

“你要问自己的老大。”说罢，苏睿指向办公室的一角。顺着手指头望去，办公室那端坐的是那天面试官的另一个，公司的技术总监，黄华中。

走到技术总监的旁边，段伏枥怯怯地问道：“老大，我需要做点什么呢？”

技术总监想了一下，看了看段伏枥，说：“刚好我们的产品缺一个计算器，你就先写个计算器吧！”

“好！”段伏枥接到任务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桌子，开始了自己的工作。这就算是布置任务了？没有需求，没有期限，就连软件要做成一个什么样子，需要达到什么标准，这一切都不存在。其实即使是有完善的设计文档，对于初出茅庐的段伏枥来说，也是不知其所以然，也是一种负累。不管了，就按Windows XP上面的计算器的样子，先弄一个出来吧。

公司的产品方向是GPS导航仪，一种手持式的设备，主要是给不熟悉路况的驾驶员导航之用。对于2005年当时的市场来说，GPS导航还是一个比较新鲜的玩意，市面上基本上没有，利润也非常客观。基本上一台成本一千左右的导航仪，能买到三四千。当初的成本之所以如此高昂，是因为当时的一个GPS模块也要三百多，相比于现在不到两百元却也带有GPS运算器的芯片来说，的确是价格不菲。导航仪所跑的系统是Windows CE，是微软的一个嵌入式产品。虽然微软说Windows CE开发和桌面Windows非常相像，但实际上之间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只是对于段伏枥来说，一切皆无差别——因为无论是桌面Windows，还是Windows CE，他都一窍不通。

怎么建立一个工程呢？对着电脑，看着EVC 4.0，段伏枥发愁了。这么多选项，应该是哪个？对于只用过TC2.0，并且根本就没有开发过任何真正意义上的软件的段伏枥来说，这确实是一个问题。经历了两个月的挫折之后，段伏枥已经不会再那么心高气傲，也明白自己水平确实不咋地，也能够虚心向人请教了。段伏枥四处张望，发现不远处的一个同事桌上放着几本windows CE开发的书。反正啥也不懂，就先借一本书来依样画葫芦吧！

段伏枥走过去，请教似地问：“请问哪本书比较容易入门？能不能借我看看？”

估计老鸟看着菜鸟都不爽，那同事很不耐烦地指着一本名为《windows CE应用程序设计》的书说：“你就看这本，另外一本我还要用！”

“哦，好的~谢谢！”段伏枥赶快拿起桌上的书，一路小跑回自己的桌上。这便是段伏枥和同事老章的第一次对话，其实老章是一个非常热心的人，虽然说脾气是有点古怪，但后来在技术上确实给段伏枥很多的帮助，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段伏枥的启蒙老师。

段伏枥坐到办公桌，开始按照书上的步骤进行不久，忽然发现肚子猛然地翻腾。坏了，难道是这段时间吃的快餐这时候发作了？赶紧地！公司是拥有卫生间的，在办公室的一头，段伏枥急急忙忙奔去。进去一看，突然傻眼了：马桶？！对于从出生到现在，一直使用蹲厕的段伏枥而言，马桶简直是一个神秘的玩意，最多也就在日本漫画上看过。不管了，人有三急，还管它是啥呢！坐上去，一顿万马奔腾。

咦，不对啊！段伏枥第一下就感觉不好，因为这马桶的设计显然很有问题——估计是落差太高，马桶的水会溅到屁股！不管了，等一下用纸擦干净就好了。酣畅淋漓之后，段伏枥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而这感觉偏偏又应验了：卫生间里面没纸了！

怎么办？段伏枥突然间明白什么是欲哭无泪了。难道像印度人那样，先用手擦屁股，然后用水冲干净，最后出去继续用手抓饭？哇塞，想想就恶心，这心理关可过不去。咋办？屁股上还沾满了带有粑粑的水花呢！总得有个东西来擦一下吧？段伏枥灵机一动：脱下内裤，当手纸！反正挂空挡，谁也看不出来！说干就干，一阵折腾，段伏枥将内裤扔到旁边的垃圾桶，套上了外面的牛仔裤，正以为一切都很顺利的时候，意外又出现了：停水了！

连日来的不干净的快餐，彻底将段伏枥的肚子给搞坏，拉出来的都是杀人于无形的臭气熏天，而这气味还弥漫于整个洗手间？咋办？没水，冲不了马桶，这气味就散不去啊！这下子段伏枥真的没辙了，只好撇下那臭不可闻的玩意，灰溜溜地像做贼一样溜出了卫生间。

没多久，一个女同事冲进去，然后一顿咆哮：“谁上厕所居然没冲水？！！！”估计后来是发现停水，捂着鼻子啥话都不说就跑了出来。于是，在段伏枥的威力之下，这一天的卫生间成了公司的老总办公室以外另一处真正的禁区。

晚上回到出租屋，干姐和刘思敏很关心地问第一天过得如何，段伏枥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说：“还好~”没办法，如果说上班第一天，连内裤都扔了，你说别人是什么想法？你这是去上班呢，还是拉皮条去了？

这便是段伏枥的上班第一天，可能他自己也没想到，从此他和Windows CE结下了不解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