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大哥”与“人民万岁”-聊借此文应答张嘉洋兄

金老头创造的“带头大哥”是个很妙的词。既“带头”而又“大哥”，权力与威望而结合于一体，用现在流行的话语来说就是：伟大、光荣、正确、领导俺们群众前进的人。
《天龙八部》中的玄慈方丈是位德高望重的高僧，与伟大、光荣、正确庶已近矣。然而能成为“带头大哥”仅仅如此尚嫌不足。高僧＋方丈＝威望＋权力，个人的威望加上其一手掌握的少林寺的实力，玄慈方丈终于能勇挑重担，成为大宋国某民间杀手组织的头领，即：“带头大哥”。当玄慈在悬崖边自以为干掉了萧远山及其老婆后，未知是否骂了一句：“操！杀错了”。当然，玄慈是个和尚，和尚是不爆粗口的，而且大家都知道，他德高望重，品行优良－－－是个老实头。于是他向人民认罪：“不好意思，这个头俺带的不好，杀错人了”。并同时承担了抚养孤儿萧峰的责任。由此可见，带头大哥为人民所信任，并被人民赋予领导权力的同时，需要为其行为承担责任。但如果事情的结果并非如此，而是发现杀错人后，玄慈方丈来一句：“操，杀错了。你们真混蛋，害领导犯错误，都去深刻检讨”。那么乔公、赵钱孙等会在萧峰逼问带头大哥是谁时“打死我也不说”吗？显然，玄慈身为带头大哥是必须要负最主要的责任，萧峰最迫切的报仇目标也是他。杀辽狗，是当时整个宋国百姓的理想，萧峰可以去干掉每个宋人吗？他当然做不到，因为“人民”是无罪的，人民做为一个虚化的主体是永远正确的。宋辽争锋，错在权贵耳。而在《走向共和》里关于“人民”这个词有一段极其精彩的论述：“人民？什么是人民？我只看到一个个的人，从来就没有见到什么人民！”每当我想到中国历史上由一群人对另一群人无休止的残害及屠杀，想到被无知市民投票毒死的苏格拉底、想到被狂热群众烧死的布鲁诺、我就会赞同这么一句话：群众是盲目及暴乱之源。所以“人民”这个词在我心目中并不具有其神圣性，在我眼里，所谓人民亦不过是一个个组成大社会的个体。与个人的粗暴相比，冲动的群体更加可怕。拿破仑在做皇帝那天说了这么一段精彩的话，当他听到外面震耳欲聋的“万岁”声时是这么说的：“如果哪天我上了绞架，他们也会这么喊的”。所以他一直呆在房间里没有出去向群众致意。自然，他也就没有机会挥动大手微笑着喊：“人民万岁”，“法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关于人民及专制，有位为世所不容的愤青作家曾经这么写道：专制，就是垄断了作好事的权力，而且不需要对所做的坏事负责。按我的理解就是，从玄慈当上带头大哥始，这件事发展到了今天可就不大对劲。带头的同志越来越多，要带的头也越来越多。带头致富、带头学雷峰叔叔、带头修路造桥、带头签名反腐败......总之好事情大哥们一定带头，而且带的都好头。如果俺不小心嘀咕了一句：谁请你们带头了？恐怕大哥们的降龙十八掌就会冲俺招呼过来了。更妙的是：大哥们在做了好事后总是会谦虚地把功绩算在人民头上，曰：这是人民历史的选择，所以偶们才做了这些好事。总之一切事情都是是急人民所急，想人民所想。而至于曾经做错了的事，则可以归咎于某个个人，或者是绝口不提。在大哥们的带头之下，人民真的是幸福的很了，而身为人民的一员，人民到底是什么，我至今还是弄不明白。现代社会有很多种政治体制，有一种便是代议制，由全体合法公民选举出的议会代全体公民来决定国家事务。此时的“人民”方有其实际意义。选对或选错，都需由选举的全体公民对自已负责。希特勒便是由全体德国人选上台的，所以二战后每个德国人都认为自已是有罪的。而并不认同以下观点：“德国人民是善良的，是愿意和平的，战争只是由少数帝国主义份子操控的”。所以，我对所谓的：“我代表人民枪毙你”这句话总是很恐惧。因为这句话在基本上都是带头大哥们常说的，是绝对合理的，是符合全体人民利益的。至于是否真的符合，还是带头大哥们自我代表，那只有天知道。我害怕这样的暴力。因为今天这暴力落在别人头上，也可能明天就换个名义落在我的头上。因此，本文最后的结论是：“我要代表人民枪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