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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关村能成为下一个硅谷吗? -- 李开复观点

2008-02-24 11:21 288 查看
1999年,世纪之末的中国发生了许多大事。从经济的层面上去看,中国与美国正式签署WTO双边协议,算是最让人高兴的事,无论是中国政府的官员,工业企业的老板,还是外商企业的代表,人们无不憧憬着这一协议给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所带来的商业机遇。
在中国的大城市上海,财富500家论坛的成功举行给企业界更多的启示、信心和梦想,深圳的高新技术产业交易会让信息产业再次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也许因为我大部分时间呆在北京的缘故,我注意到在最近一段时间,这里人们最喜欢谈论的话题之一,就是中关村离硅谷有多远?中关村能成为下一个硅谷吗?
[align=left]两个不同的结论[/align]
用现有的事实和数据简单地进行比较,人们似乎已经得出两种截然相反的结论。
结论一:中关村成为硅谷为期不远。
硅谷有两所著名的大学,斯坦福大学和伯克利大学,中关村有北大和清华;
硅谷是工程师的乐园,中关村也是工程师的聚集地;
硅谷有Intel、HP等一批美国知名的高科技企业,中关村有联想、方正等著名企业;
硅谷以科技见长,尤其是信息产业,而中关村则是电子一条街。
结论二:中关村离硅谷还是一个遥远的梦。
硅谷的HP、Intel、Cisco等一批企业的市值,是许多国家的国民生产总值都无法比拟的,而联想、方正每年的营销收入和纯利润以及市值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硅谷是地地道道的市场经济的产物,而中关村还是一个政府主导的产业群体;
硅谷有一整套的研发系统,风险投资自成体系,而中关村还主要是一个信息产品的集散地,一个信息产品的贸易中心、销售中心、市场中心。
在我看来,上述两个结论的前提都是事实,一些说法无疑也有一定的道理。
但我们必须认识到中关村和硅谷之间在文化、人才、创新方式、投资机制、学校参与等很多方面的巨大的差别。别忘了,连美国东部都没能学成硅谷,所以想效法硅谷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必须彻底理解硅谷的文化、机制。
今天,网络产业的发展给中国带来了一个全新的机会。它使得我们能够在较少的资本状况下,创造出新的产业机会。到目前为止,政府已在资金、上市等方面为中关村提供了很多优越的条件。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有100多家风险投资公司把目标对准中关村以及中关村的企业,而中关村的企业也已可以在香港或美国的股市上市。也许不远的将来,中国也会有一个二级市场。正如国内著名企业家段永基所说,中关村在这方面有很多有利的发展条件。
今天,我自认为已经成为中关村大家庭中的一分子。而在一年半前,我也曾经作为硅谷的一员,在硅谷的典型代表Apple公司工作了六年,之后,又在SGI公司工作了两年。 并先后担任过这两个企业的副总裁。在这期间,我也曾试图开start-up公司,曾收购start-up公司,曾投资start-up公司,曾参与风险投资。在两个地点和不同领域的工作经验和感受,使我对于中关村发展这一主题有了一些自己的观点和认识。
如果要就这个主题发表观点,得出一个结论,对我来说,就如同做研究一样,需要比较、分析一些最基本的东西。希望下文中的一些想法能够给中关村的管理者、中关村企业的老总们一些借鉴。
硅谷文化 追逐市场
硅谷在国人的眼中,首先是其技术优势,于是人们马上就想到如果中关村也具有足够多的科技,那么也就能成为下一个硅谷。其实,硅谷的科技十分发达,这是一目了然的,但是硅谷最大的特点并不是它的技术,而是所谓的“硅谷文化”。而这种文化的第一特点是一种追逐市场创新的文化。
今天,创新是中国传媒中重复频率最高的名词之一。硅谷能够取得今天的成就,当然也缺少不了创新。但它的创新以满足市场需求为目的,即为市场创新,而不是纯粹的技术创新。其实,目前有许多十分成功的公司,并不拥有什么很高深的科技,但也被称为创新的成功体。像Yahoo!,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技术创新。杨致远当年就是网上的玩家,他只是对网上内容做了一个内容分类。后来雇用了一个非常有商业头脑的人做CEO才决定要做门户网站;再进一步进军电子商务,才发掘了其市场价值之所在,从而衍生出一个巨大的企业(Yahoo!的市场价值超过一千亿美元,是技术起家的Compaq和DEC合并后的两倍)。无疑,技术的创新可以产生高附加值。但不一定没有高科技就不能创造价值。硅谷的人们更大程度地追求市场价值,追求市场占有率,高科技只是其中的一种手段。如果一种商业形式、一种方法能够占有市场,他们就勇敢地去尝试。硅谷的人们认识到应该为了开发更广阔的市场去作相应的研究,而不是为了某项研究成果去开发市场。在美国,有着众多玄而又玄的科技,但不被认可,因为在目前可以看到的几年内,没有任何市场价值。所以,创新并不一定要依赖高科技。
在硅谷,有些产品在市场上的占有率已不是技术层面上的问题,而是市场的问题。市场接受了,技术就得到了承认;市场不接受,再奇妙的技术也不名一文。六年前,苹果公司的Newton PDA技术刚问世时,如同信息产业界爆炸了一颗原子弹,带来了一阵手写输入的狂热。但是,一年后,Newton 没有得到任何市场的认可,造成整个PDA产品类几乎绝迹。直到两、三年前,Palm Pilot 和 Windows CE做出市场认可的产品。它们并没有高科技的手写输入,但是满足了用户所需要的电子邮件、日历、记事本、浏览器等功能。这样,在满足了市场需求之后,PDA才又复活。市场是一切技术的试金石,只有不适应市场的技术,没有不适应技术的市场。所以,在中关村,有时人们瞄准某一个技术作大量的开发,但由于忽略了市场,最终的产品还是不能为市场所接受。中关村时常有人抱怨,别人那个产品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但却被市场接受,而自己技术含量高的产品,则只能被较小的市场和特别市场所接受。其实他应该认识到,这时候技术含量高已没有太大的意义。
因为市场创新的重要,在硅谷,企业必须由能够把握市场的企业家来管理。
不久前,中国的传媒曾就中关村一些企业的高层人事变动提出过一个问题,即企业是技术家的企业,还是企业家的企业?在硅谷,没有人会认为一个技术家应该持续地管理一个企业。往往,一个企业经过每一个阶段,需要不同的领导人与方式。Microsoft的Bill Gates是一个技术天才,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杰出的企业家。但他是一个几乎独一无二的例外。
在中关村,这些观念并没有被接受,似乎不强调科技,就是不重视科技。于是,人们做一些盲目的研发,而忽视市场需求,我认为中关村要成为下一个硅谷,对市场和用户需求的执着追求是第一位的。
硅谷之宝:人才与人际网
如果硅谷公司追逐的目标是市场,那么硅谷公司的财富就是它的人才,硅谷公司的武器则是它的人际网。
在今天的信息社会里,一个有才华的人的价值远远超过一个一般的人。一个象微软David Cutler的技术家,可以策划、完成出世界上最大的软件工程:Windows2000。一个象亚马逊Jeff Bezos的销售专家,可以通过经营一个网站,带来销售形式上的革命。一个象美国在线Steve Case的市场专家,可以彻底了解消费者的心态,进一步获得他们的忠心。一个象比尔Ÿ 盖茨的战略家,可以在Internet产品落后的情况下,迅速的改变公司方向,反败为胜。一个象苹果公司Steve Jobs的领导者,可以扭转公司萎靡的士气,恢复过去的辉煌。毫无疑问,这些有才华的人是他们公司最大的宝藏。
所以,硅谷企业的一大特色,是员工都是企业的主人,每个员工都拥有公司的认股权,这在美国大公司内并不多见(微软则是一个突出的例外)。象IBM这样的大公司,企业内大多数员工是没有认股权的,但硅谷一个只有三个人的小公司,股权概念都十分清晰。硅谷的公司认清了最重要的资产是人,而不是资金。
另外,硅谷的人有一套特殊的价值观。他们生活的意义就在于创新和冒险。SGI公司的创始人Jim Clark,在SGI取得成功之后,就离开去开创了Netscape;在Netscape成功上市之后,他又再度离开并先后创办了另外三家公司。他一生对管理一个事业的兴趣,远远比不上他去开创一个新事业的兴趣;他对个人发财的兴趣,远远比不上他希望对社会创造财富的兴趣;他对管理众多员工的兴趣,远远比不上他希望他所做的一切能够改善人类生活的兴趣。正是为了这些梦想,硅谷的很多人会在成为百万富翁后,依然勤奋地工作。因为创业是有很大风险的,所以硅谷在鼓励冒险的同时,也鼓励失败。而一个创业家,每次失败后,新的创业价值就会更高,许多企业都是在不断的失败中成长起来的。这样的一个社会体系也是十分重要的。

最后,这些成功的、冒险的、创业的人都有着庞大的“人际网”。 这一点构成了“硅谷文化”的最大特色。硅谷是世界上“跳槽率”最高的地区,其开明的意识、开放的环境、活跃的人才流动使得人们有机会学到更多新的知识和专业技能,并建立起各自广泛的人际网络。正是这些大大小小的“人际网”,使得在硅谷的创业者能够迅速的得到所需要的资金、找到运作方面的合作伙伴及建立一个可信任的及有默契的领导班子。 有位教授曾就硅谷和波士顿地区做了一个比较,发现两地最大的差别就在这些“人际网”。在波士顿的人只对自己的工作、公司有兴趣,不刻意增加自己的人际网或知识面。他们在一个公司工作十多年,失去了创业所需的机遇和斗志,失去了管理所需的知识面和魄力。
风险投资公司的角色
中国的风险投资热始于一九九八年,到现在为止,已有100多家风险投资公司在中国投资。然而,与硅谷不一样的是,中国的风险投资公司是政策性风险投资公司,而不是商业性风险投资公司,区别在于,中国的风险投资公司最看重的是技术。此外,中国的风险投资公司主要提供的是资金。这与硅谷的作风截然不同。
硅谷的风险投资公司称得上是世界上服务最完备的。风险投资公司除了提供资金,也提供企业政策咨询,甚至包括从员工持股权到企业管理结构等方面的咨询。风险投资公司还会帮助企业推荐董事及员工(也会要求更换公司的领导队伍)。一个好的风险投资公司可以利用它的人际网,迅速地帮助一个小公司建立起它的领导队伍、行销渠道、市场占有率和它自己的一个人际网。
在硅谷,有非常充裕的资金,所以一个好的小公司,可能有数十个风险投资公司排队等着投资。而对这个小公司来说,他要挑的不是资金最多的或控股最少的风险投资公司,而是那个“服务最完备的”。甚至可以说,最好的风险投资公司是用它的服务和信誉,来换取一个高投资回报率的机会。
硅谷的风险投资专家最重视的是人,其次才是市场。所以,在决定投资一个项目前,他们会考虑这些人的能力、意志、敬业精神、想象力以及个人活动能力。对于他们过去的失败经历,只要人是出色的,那完全可以成为正面的学习经验和教训。同时,被投资者也学习了风险投资的全部过程。当他们取得成功后(如前面提到的Jim Clark),也开始做风险投资,形成了一个投资的良性循环。
从中关村来看,人们更多考虑的是融资,往往只为了得到资金,而不考虑其它因素,经营的人仍是技术家,没有市场的概念,没有急于赚钱的冲动。在一定意义上,这种方式会带来许多不稳定因素,而不能为企业的创新带来更多好处,容易导致失败。
大学在高科技发展中的角色
提起硅谷,人们就想到斯坦福大学和伯克利大学,就如同北大和清华一样。硅谷的许多大企业家,都来自斯坦福大学和伯克利大学,甚至目前依然是这两所大学商学院的教授,为MBA学生提供最直接的管理经验。但有一点是不一样的,美国没有任何一所大学办公司,硅谷也不例外。大学主要的责任是为社会培养人才,提供技术,绝对没有一家去办企业,更不会强迫学者成为企业家。
硅谷的大学鼓励教师和学生创办企业。如果一位教授去创业,他可以停薪留职,企业成功了,他可能就干下去了;创业失败了,他可能还回学校教书。而中国的大学则不一样,学校开了许多公司,公司下面又生了许多分公司和子公司。学校要为企业的职员提供住房、申请职称,要为企业贷款提供担保,输送管理人员,要为企业上市申请政府指标,要为企业提供地皮。企业挣钱了,大家都好,学校也能分一些;企业状况不好,学校的官员可要操心了。甚至企业内部和外部发生矛盾,学校的主要官员都要成为法官、调解人或仲裁者。更重要的一点是学校下的企业没有应有的创业心态,成功不会带来财富,失败也不会带来失业,因为学校总得养着他,没有主人翁感和紧迫感。不一而论,这与硅谷有着本质的区别。在硅谷,如果大学的有些成果由某些教授带了出去,他只需与学校讨论一个合理的价格,或者给学校一些公司的股份用于购买知识产权。企业发达了,学校可以挣一些钱;企业失败了,与学校毫无关系。
从长远来看,今天国内的大学创办了如此多的公司,计算一下学校为这些公司提供的地皮、各方面资源和必须承担的债务,学校是否能挣到钱是一个问号。当然,中国的大学在许多方面与美国不一样,也许他们办公司有他们不得已的原因或特别的道理,但我认为从长远来看,学校应该专注于教育和培养人才,以及为企业输送人才。而公司应该自生自灭,不应该寄生在学校的资产和荣誉之下。
总结 
许多海外的人才回国创业,有些人本身就在硅谷学习、生活和工作过。北大、清华等一批世界一流的大学都是有助于中关村发展的先决条件。从另外一个意义上看,中国人不怕风险和创业的精神远远超过日本人,无论是柳传志二十万元起家开创联想,还是王选教授的激光汉字排版技术占领全球华人市场,都是这些创业史上的典型故事。
我的一位朋友曾经讲过一个故事。他是一位从中国大陆留学美国并且在美国已卓有成就的美籍华人,他有一个六岁的女儿,有一天女儿对他说,老师和同学们都说二十一世纪是中国人的世纪,可我现在是美国人,我可不可以改成中国人。尽管这只是一个小故事,但中国发展的历史潮流是无人可以阻挡的。我们不能总是把精力放在计划和口头上,我们要做更多的实事,包括一整套卓有成效的人才政策,鼓励更多的留学人员回国参加创业;给外资企业更多的机会;鼓励功成身退的企业家;创造公平的商业竞争环境,形成公平的游戏规则;创造强有力的社会创业环境。那剩下来的事,就是我们全力以赴了。
我认为中关村可以成为下一个硅谷,而中关村也不必处处模仿硅谷。但是我们必须理解,硅谷是一个奇迹,而且是一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奇迹。 想重复奇迹,必须深入理解奇迹是如何发生的。如果这点做到了,我们才有自信可以把中关村做成一个有中国特色的“硅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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